【葬炎】来日方长（七）
（暂别。）
炎客正在控制室里拿着砥石磨刀。
不知道送葬人在工作考核的时候和博士说了什么，他坐上了基建副手的位子后就再没下来过。控制室说起来责任重大，但其实工作量比制造站还要少，所以他越发的清闲。
也越发的无聊。
正当打算从腰包里找出毯子睡一会儿时，银灰和角峰拎了一大堆文件来了。
主仆二人一进门就占据了大半个工作台。银灰把外套递给角峰叫他去给自己煮一杯咖啡，便打开手提电脑头也不抬的忙碌起来。
炎客对于这个来自谢拉格的菲林一直有些兴趣——最近他心里有些烦躁，和强者切磋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排解方式。
炎客带着挑衅的眼光看了银灰半天，半天发现对方完全不理会自己，便好奇心使然，扫了一眼银灰手边的文件，等他看清是什么之后皱起眉来：“机械耗材维护预算？这不是送葬人在管的吗？怎么落在你这里了？”
银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，下意识的拿起文件放在离炎客更远一点的地方。角峰端着两杯煮好的咖啡走过来，先给自家总裁上了一杯，又把另一杯递给炎客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家老板谨慎惯了。”然后又去帮银灰按照急缓程度整理接下来要浏览的文件：“送葬人先生回拉特兰了。阿米娅出门了，没人盯着博士他便偷懒，找老板帮忙。”
炎客讥笑一声：“呵，他到是会躲清闲。不过这送葬人自打和我同一天进了罗德岛，就在博士身边寸步不离的，怎么舍得回去了呢？”他说的漫不经心，但心里却不安起来，下意识的觉得送葬人的离开与自己有关。
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，只是那天病着态度不好，所以他稍微退一点烧后便跑去找送葬人道歉，对方皱着眉状似不悦的看了他半天，却只说了三个字——“没必要”。
炎客的心当时就被这三个字堵的死死的。看着对方平静的样子，炎客难堪到几乎是落荒而逃。之后他一直有意避开和送葬人碰面，以至于他什么时候回的拉特兰都不知道。
“送葬人只是借调干员，不定期会回拉特兰述职。”刚从贸易站催完单的博士一进门就接上了话，“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刚才的话有些酸溜溜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炎客眯着眼睛扶着刀。
“你好像挺羡慕我。”博士的脸藏在帽檐下，没人能看清他在想什么。
炎客像是有些心虚的说了句无聊，便大摇大摆的往外走。博士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，表示想要和他谈谈。炎客没拒绝，博士便知道他是默许了，跟着他来到了一间偏僻的仓库。他踹开生锈铁门时的动作十分熟练，似乎是这里的常客。
关上门，炎客坐在放倒的旧货架上，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支。烟雾从他颜色很浅的唇里飘出来，在老化的照明灯下聚成一团又慢慢散开。
“凯尔希医生都跟我说了。你的情况现在不太好，身体里的源石晶体扩散的速度加快了。”
“你的嗜睡，情绪低落，神经感应间歇性失调，都和这有关。”
“所以我想让你最近先休养一阵，最近的作战你就不用参加了。”
“医疗检查我配合做了，例行治疗我也参加了，但是想要放下刀躺在病房里当一个废人，”炎客打断了博士的话，往脚下的废罐头盒里弹了弹烟灰，“那还真是不好意思，我做不到。”
“给我也来一支吧。”博士少见的摘下口罩，平日里不露的脸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格外苍白。他点着烟后夹在手里，在炎客对面的废油桶上坐下来，“虽然我今天来劝你，但对我来说，你到底只是个打工的，死了就死了，我也不在意。”
炎客轻笑一声，有点“果然如此”的意思。
“但是，除了我以外，还有人在意你。”
“知道你不爱去医疗室天天主动追着你做检查的医疗干员们在意；出任务时怕你太吃力让我在后期才部署你的先锋干员们在意；见你战斗时全神贯注便拼了命也要守住你身后的重装干员们在意；即使是会被整合运动的术士伤到也要在你身边，帮你分担压力的狙击干员们在意。”
“干员里有的和你一样，经历过绝望和死亡；也有的和你不一样，纯白无暇连真正的战场都没见过。但不论什么样的干员，他们身上背负着的过去和未来，一点都不比你轻松。”
“不管多辛苦多艰难，他们都在认真的活着，努力的活着，紧紧的抱在一起相互取暖。”
“他们不在乎你的从前，他们接纳了你，他们想像自己被温暖时的那样温暖你。”
“我是个爱管闲事的人，觉得他们不图回报小心翼翼的样子太傻了，所以来堂堂正正的道德绑架你。从今往后，罪孽也好，救赎也好，仇恨也好，感激也好，带着你的全部，给我站起来，活下去。”
“你要知道，永远有人在珍惜你。”
最后这句话像一块石子，在炎客波澜不惊的心头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。
他回想起自己那天在医疗室昏昏沉沉的躺着，隐约听见了几次脚步声，那调子整齐到呆板，绝不是那些匆匆忙忙的小姑娘们发出来的。
或许自己应该等他回来后再去找他一次，毕竟还欠着他一句谢谢。
博士说完话，便把烟头丢进了旧罐头盒。见炎客低着头，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听见的样子，博士也不急，静静的着答案。
第三支烟也吸完了，炎客又点上一支。似乎终于想起来周围还有个人，便将烟盒跟打火机往博士那边递了递。
博士却摆摆手：“我不会抽烟。”
“那你刚才？”
“拿着烟讲大道理会比较帅一点。”
“……”
“人事今天谁在，我要办理解约手续。”
“我罗德岛招进来的人，向来没有放出去的道理！”
炎客低声说了句脏话，抬起头来看了博士一眼，狭长深邃的眼睛里满是骇人的光。
见博士吓得哆嗦了一下，炎客又咯咯的笑了起来，笑的有些疲惫，笑的有些令人心疼。
博士仔细一看，在炎客的眼睛里发现了点东西。
“这里通风不好，抽完烟有一点点呛眼睛哦。”
“话真多。”
“医疗室那边还等您回个话……”
“明天。”炎客不耐烦的揉了一下头发。
“得嘞～”
博士开开心心的戴好口罩整理了一下帽子准备离开时，炎客叫住了他。
“帅哥您还有什么吩咐？”
炎客每次被博士嬉皮笑脸的喊帅哥都觉得自己四肢僵硬——这家伙不单单是失忆了，性情也大变。
从令人讨厌变成格外令人讨厌。
“你能联系上送葬人吧？”炎客的神态认真起来，“告诉他小心点。拉特兰里应该已经有整合运动的人了。”
不想再听博士聒噪，炎客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。他披着那条很薄但是很暖和的黑色的毯子，塞上耳机，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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